恼羞成怒开杀戒 文人喋血在天桥
恼羞成怒开杀戒 文人喋血在天桥
1926年,奉系军阀张作霖和张宗昌,对北京报界人士采取高压手段,先后杀害《京报》社长邵飘萍与《社会日报》社长林白水。这两位蜚声报坛的名流,均喋血于天桥刑场,事虽数十公载,而目睹其惨状之天桥老艺人迄今记忆犹新,每谈及此,仍哀叹不已,尤对其临刑时凛然之正气,流露出敬佩之情。
邵飘萍(1884—1926年),名振青,浙江金华人,新闻记者。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曾任上海《申报》驻京记者。1918年10月在北京创办《京报》。同年10月14日,在北京大学,创立新文学研究会,并任该会导师。
邵飘萍经常利用《京报》阵地,撰文痛斥当局的腐朽与军阀的罪愆,嘻笑怒骂,全然不避风险,因而为反动官僚政客记恨。1925年春,邵飘萍经李大钊、罗章龙介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6年“三一八”惨案发生后,邵飘萍愤然在《京报》上刊
登被段祺瑞血腥屠戮的死难者照片,以过人的胆识公开支持爱国群众反帝反军阀斗争。与此同时,邵飘萍又在报上揭露北洋政府国务总理潘复的阴私,致使其震慑不已,哭诉于张作霖。曾被邵飘萍骂为“奉民公敌”的张作霖,恼羞成怒,悍然决定处死邵飘萍。
邵飘萍被捕前,因有人为他通风而暂避于德国医院。不久,奸佞张翰举以“风浪已过,平安无事”等语诱致邵飘萍继续活动,而于4月22日下午被捕,26日凌晨即被枪杀于天桥刑场。
邵飘萍一温文尔雅之文人,在军法处受审时,却言词侃侃,无所畏惧。临刑时大义凛然、立而不跪,遂被攒射而壮烈牺牲。因其以“卢布党”罪名被杀,故亲友皆不敢认领尸首,而由外五区警察署以“标皮匣子 (材质极次且薄的棺木)”掩埋于永定门外西侧城墙下。未几,邵飘萍生前友好、昆曲表演艺术家韩世昌拿出大洋二百元,拜托其师侯瑞春出面为邵收尸并办理丧事,因这一举动并未遭反动当局干涉,故邵氏诸亲好友得以重新装殓死者遗体,停灵于前门外煤市街大马神庙。因韩世昌不惮邪恶、见义勇为,故当年被人们誉为“义伶”。
邵飘萍被枪杀后,章回小说家陈慎言为邵写了一部30万字的《断送京华记》,大骂奉系军阀,陆续发表在他自己所编的《中华新报》(社址在前门外西河沿路北)上。陈慎言因此而罹祸,被张作霖以“邵飘萍是‘卢布党’,在报上宣传赤化,陈慎言同情邵飘萍,就等于通共”的罪名逮捕审讯。陈慎言之妻林绮青,系林则徐之孙女,其亲戚与张作霖秘书至交,因得以重金从中斡旋,结果只监禁陈慎言三个月而幸免一死。
林白水(1874—1926年),福建闽侯县人,原名獬,后易名万里,字少泉。1922年,他在所办《新社会日报》上撰文抨击北洋直系军阀首领曹锟以五千银元一票的价格收买国会议员590人这一臭名昭著的贿选总统劣迹,因而被曹锟拘禁三个多月,经友人多方营救始得出狱。嗣后,东山再起,改其《新社会日报》为《社会日报》,并更其字为“白水”,以示身首虽异而矢志不渝。
青年时代的林白水,即为清廷政治腐朽而愤激,并勤奋著文以倡导革命。1900年在杭州创办《杭州白话报》,旨在促进国民觉醒,逐渐熟悉并接受新文化、新思想、新道德。该报问世以后,遂为我国文化史上以白话文办报的先河,雅俗共赏,销行之畅居曩年全国报刊之首,可谓反封建斗争的有力武器。
自1902年至1922年,林白水曾先后在京沪等地主办《中国白话报》(杂志)、《新中国日报》、《公言报》、《平和日刊》、《新社会日报》、《社会日报》等。林白水对时政洞若观火,且文思敏捷,他在各报上所发表的大量文章,以犀利的文笔尖锐地暴露了当时的黑暗、窳(音yǔ,恶劣)败的政治,鞭挞了封建统治者及为虎作伥、无恶不作的反动军阀,同情被压迫的善良人民种种痛苦的遭遇。
1926年8月5日,林白水所撰《官僚之运气》一文发表于《社会日报》,其中一段说:
“某君者,人皆号之为某军阀之肾囊,因其终日系在 某军阀之袴下,亦步亦趋,不离晷刻,有类于肾囊之累赘,终日悬于腿间也。此君热心做官,热心刮地皮,因是有口皆碑,而此次既不能得优缺总长,乃并一优缺督办亦不能得。”
某君即指自诩为张宗昌“智囊”的潘复,某军阀即指张宗昌。故将“智囊”说成“肾囊”,骂得狗血喷头,致使读者哑然失笑,心中大快。潘复则若有芒刺在背,勃然大怒,遂与张宗昌于见报日紧急谋划,旋命宪兵司令王琦以“通敌有据”的罪名逮捕林白水。
8月6日午夜一时,林白水被捕于宣武门外棉花头条一号寓所,凌晨四时即被枪杀于天桥。如此之迅急,足以说明反动军阀对林白水忌惮与怨毒之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死命,林自水显示出异乎寻常的泰然自若,他在遗嘱中所写的“我绝命在顷刻,家中事一时无从说起,只好听之……我生平不作亏心事,天应佑我家人也……”等语,尤见其淡泊明志与浩然正气。
林白水就义时,许多五更起身练功的天桥老艺人都曾目睹其惨状,据京剧老艺人宋遇春等回忆说,林白水身穿白夏布大褂儿,慈眉善目,须发花白,被宪兵押至天桥南大道西侧垃圾堆上,未曾站稳,枪声即响,仆于血泊中身躯犹颤动,目睹者无不惨然。尸首由其堂弟林建书装殓后停灵于陶然亭附近的龙泉寺,最后葬于北京香山附近的万安公墓。
摘自<西城追忆>刊物